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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蝴蝶

    

花蝴蝶



    池其羽不敢相信地重新睁开眼,结果L那个不怕死的还嬉皮笑脸地打起招呼来。

    “jiejie好。”

    好你个大头鬼!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,我姐能给你嘴撕烂!

    果然,池素闻言骤然侧目,眉不悦地蹙起,眸子里掠过丝清晰的嫌恶。

    “L,请你在学校里注意点行为举止。”

    被连名带姓点到的L浑身一凛,条件反射般立正站直,尽管池素甚至吝于给他个正眼。

    “姐——”

    池其羽小小声地喊着。

    L再怎么没眼力见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,他尴尬地后退半步,

    “那jiejie我先走了啊。”

    池素依旧懒得搭理他,宁均禾友好地冲他笑笑。

    “jiejie……”

    池其羽见L遁走,放心地向池素撒娇,她可不想自己夹着嗓子的语调被L听过去,又得被他模仿嘲笑顿。

    池素面上的寒意也顷刻破功,又换上温润,轻柔地拭过meimei光洁额角细密的汗珠,眸光里盛满宠溺。

    “饿不饿?jiejie带你去吃饭,想吃什么?”

    池其羽眼眸倏地亮起,挽住jiejie的手臂雀跃道说想吃最近新开的法餐厅。

    三人并肩朝停车场走去。刚迈出几步,池其羽忽然“啊”了声,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,猛地停下脚步,拽着池素的手将她轻轻拉回身侧。

    “哦jiejie你来看个东西!”

    少女刚结束运动的手心温热,甚至有些汗涔涔的,就这样毫无隔阂地包裹住池素微凉的手指。那温度带着蓬勃的生命力,顺着相贴的肌肤,一路灼灼地烫进心底,她毫无抵抗的余地,任由meimei牵引着。

    “锵锵!”

    池其羽做出“有人说世界上没什么是完美的,我:”的夸张展示动作,宁均禾笑得花枝乱颤,

    “池素你高中时候多可爱啊,你现在怎么变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现在差哪了。”

    池素似笑非笑地睨了宁均禾眼。

    “jiejie现在也可爱~”

    池其羽立刻像只树袋熊般黏上池素的胳膊,将下巴亲昵地搁在jiejie纤薄的肩头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,声音甜得能拉出丝来。

    “不许拍。”

    池素侧过脸,与meimei亮晶晶的眸子对视,半晌,又制止宁均禾拍照的动作。

    “干嘛,我也把我高中照片发给你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无人想看。”

    宁均禾翻个白眼。

    “jiejie和我拍张照片嘛——”

    池其羽拉过池素来到照片前,两人半蹲着,池素无奈地模仿meimei俏皮的动作,用指尖点在自己的高中毕业照上。

    “你两这么一看还长得挺像的——”

    宁均禾放下相机,啧啧称奇,虽然两个人气质迥异,但在合照里,基因的强大性确实叫人瞠目结舌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和建模怪合照就这样。池其羽看到成片抽抽嘴角。

    池素和宁均禾是抽空回来的,两人匆匆忙忙地撸通池其羽后又赶回学校,毕业季纷沓而至的事务堆叠在眼前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你也会出国呢。”

    “meimei一个人在国内我不放心。”

    宁均禾哀叹,虽然池素无趣又沉闷,但她还是蛮喜欢这个舍友的,至少坦率。

    “想当初你大一大二都不和我们说话,我还吐槽过你高冷死了,装货,哈哈哈现在看,你还真是了不起。”

    池素敲电脑的手停顿几秒表示接收到这份迟来的真诚,宁均禾也习惯对方对除了池其羽之外的人的淡漠的感情链接。

    “不过,我真的有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现在为止都没谈过恋爱吗?虽然你确实比较忙,但也不至于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吧?”

    宁均禾知道恋爱并不是必需品,但对于池素而言,这么漂亮的脸,还又没有多余的兴趣爱好,实属不应该,俗话还说烈女怕缠郎呢。

    池素沉默。

    “诶对了,你和那个学妹聊的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一般吧,她偶尔会找我问问题。”

    宁均禾却笑里带点揶揄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一般,人小姑娘哭着问我你是不是讨厌她,怎么喊你出去吃饭都不去吃?”

    “也没帮她什么大事,一味地同意只会让她觉得有希望而已,我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或者说你喜欢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……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事情。非要说的话,和meimei一起玩吧。陪她打游戏之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靠,那我找你玩你不玩?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一码事。”

    “那待会儿你陪我去看电影吧,这个面子总要给的吧?”

    “你对象呢?”

    “她毕业考核,没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”

    果然就不能听宁均禾半句鬼话,影院入口的冷白光线下,池素看着眼前两个人克制没甩脸走。

    好在学妹本人似乎也挺意外见到她的,诧异之后才是惊喜,估计是宁均禾这人两头骗,哦,还顺带骗了她女朋友。

    幸亏除却池素外其她三人都很外向,气氛不至过于僵硬。A对她也确实体贴,而且也如同宁均禾说的那般,可以在她身上看见meimei的影子。

    伸手不打笑脸人,再加上对方触及她底层的爱妹代码了,所以池素也没多挂脸,反而多层不自觉的客气与温和。

    宁均禾鬼灵精怪地给两人制造独处空间。

    空气静了两拍。池素抬起那双,总是盛着审慎的眼,直直看向A,未等对方酝酿出句子,便先开口,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,我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虽然A做好了心理准备,但被这么直愣愣地拒绝,还是有点伤心,池素又好看到让她死缠烂打的勇气都没有,所以只能够讪笑,草草结束这场注定无疾而终的追求。

    池素坦白来说,也不是排斥恋爱关系,只是不那么向往。

    她并没有想在meimei那里有什么名分,但她在这里规规矩矩守身,她的好meimei都不知道在哪里风光,身边花蝴蝶一只接一只,她还不能拍死。

    理智像个冷酷的判官,向她明示:她们的关系早已钉死在“姐妹”的框架里,不可能,也不应该再往前挪动半分。

    可知道归知道,心还是会难受。

    meimei对她而言,到底算什么呢?也许……只是单纯的性幻想对象。

    那为什么meimei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她的注视和爱,她却无端被忠贞捆绑,为了谁?池素有点儿生气。

    她因此喊住A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想了下,或许我们可以试着相处相处。”

    但一个星期之后,池素就破防了。

    起因是她回家,meimei的菱格链条包随意搁在沙发扶手上,半敞着口,池素习惯性地走过去想代为收拾,指尖触及内衬时却碰到个冷硬的方形盒体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她的动作凝滞了。缓缓抽出手,指间捏着盒未拆封的避孕套。铝膜包装在残光里泛着冷冽的银泽,刺得她眼角生疼。

    不可以。

    她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——不对,是谁?居然敢这么诱哄meimei?第一次……meimei的第一次不应该这么草率地,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交到一个外人的手里,对方会负责吗?他们做了吗?不可以……池素天都塌了。

    池其羽还在翘着二郎腿,咬着饮料的吸管。

    “池其羽。”

    冷硬的声音自背后劈进,裹挟着山雨欲来的低气压。池其羽茫然回眸。只见jiejie立在房间口,手里紧攥着她那只链条包,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姐?”

    池素将那个银色小方盒甩到对方的桌上,语调因羞恼而发颤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!”

    池其羽的瞳孔骤然收缩,先前那点慵懒神色瞬间蒸发殆尽。她下意识地挺直身体,嘴唇翕动几下,最终只挤出苍白无力的音节,

    “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和他做了这种事情吗?”

    池素向前逼近步,眼底翻涌着被背叛的痛楚与某种更深沉的恐惧,每个字都咬得极重,仿佛要将它们碾碎,也摒弃之前涉及这种性话题的羞涩。

    “这是真没有!我发誓。”

    池其羽急切地摆手,清亮的眸子里漫上真实的慌乱。

    “只是放在包里……那次逛街,他买的,结账后顺手塞进来,我真的忘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你的意思是,你一直在为这种事做准备了?”

    池素的逻辑链锋利,将她的话语切割成更具指控性的污蔑。

    “连这个都给他备好了?!池其羽,你一天到晚不学习,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酸涩猛地冲上鼻腔。池其羽咬住下唇,辩白被jiejie眼中山崩般的失望和丧失理智的责备堵回去。

    她意识到,此刻任何关于“信任”与“承诺”的解释,在jiejie已然溃堤的焦虑面前,都显得轻薄如纸。寂静再次蔓延,只剩下两人交错却无法共鸣的呼吸声沉重地起伏。

    委屈与逆反心理最后更胜一筹,池其羽猛地抬高声音,

    “干什么!又不是我买的!凶什么啊?”

    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竖起全身的绒毛进行防御。

    这骤然的顶撞让池素心跳停滞。两人间那些微小摩擦的引信总是如此易燃,一点即爆。她看着meimei那副被自己长久娇惯出来的、理直气壮的神态,一股混合着挫败与愤怒的烈焰直冲头顶。

    这孩子,实在是太顽劣了。

    沉重的疲惫感,如同潮湿的苔藓,顺着脊椎缓缓爬上。她说过不能早恋。所以meimei当初被察觉时才惊惶。

    她说过不能的事情,meimei才不会去做或者说偷偷做,而她没有说过不能的事情,对方便莽撞地从不考虑后果。

    “你做事情之前,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?”

    池素的声音低下去,更显沙哑倦怠,每个字都浸透无力,

    “你要jiejie一件一件地教你,什么事能做,什么事不能做吗?池其羽,你念了这么多书,到底念进了哪里?你能不能……稍微懂点事?”

    “我哪里不懂事了?!”

    池其羽却又尖锐地回击,

    “我和他没什么、没什么、没什么!要我重复多少遍?我一有事情不顺你心意,你就只会说我不懂事!我又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!这也管,那也管!”

    她急促地说完,猛地转过身,抓起摊在岛台上的练习册,纸张哗啦作响。

    “——我要写作业了。”

    最后这句逃避般的宣告像扇被她用力摔上的门,将汹涌的质问与令人窒息的关切,都隔绝出她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