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 06　第二個家。

    「江先生，你是想看出租套房嗎？」

    他的語氣不如江以桓溫和，偷偷打量著目光也令她不適。

    所思的第六感告訴她，對方不是什麼好人。

    「不是。我是來替我弟弟退租的。」江以燁嘆道：「其實我們家離學校不遠，但他執意搬出來，甚至先斬後奏，給家人添了不少麻煩。」

    「由於合約是江以桓親自和我簽的，所以我會打電話和本人確認，你沒辦法替他退租。」

    「哎呀，通融一下也不行？」

    「沒辦法。你白跑一趟了，江先生。」

    江以燁臉上的笑始終沒垮掉，可惜地嘆了聲，「這樣啊，既然沒其他辦法，那我就先回去了。不好意思啊，打擾妳了。」

    見他轉身朝跑車走去，孫曉曉一下錯愕一下生氣，表情豐富。

    「驚天大八卦……他說的是真的嗎？江以桓沒跟妳說過？他的態度怎麼那麼微妙？妳怎麼好像在生氣？」

    「沒生氣。」在跑車駛離後，所思向前開門，臉色比方才暗了幾分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江以燁說的是不是真的，但與她所知毫無矛盾。

    「難怪他最近一直消失，會不會就是和家人吵架，所以才一直回家？」

    「那也沒必要連課都不去上，邱尚俊說他缺課有點嚴重。」

    但就算一點矛盾也沒有，所思還是不想相信。

    她想聽江以桓怎麼解釋再來判斷。

    回到三樓房間，孫曉曉繼續埋頭苦讀，所思則拿著手機，看著那則沒有被已讀的訊息，越想越心煩意亂。

    最近他常常像這樣失聯，訊息隔很久才回，但每一次的回覆都很正常，回到家後也一點異樣都沒有，這也是所思沒那麼擔心的理由。

    於失神之際，她總算收到江以桓的回覆。

    江以桓：我準備回家了，等我。

    原本的心煩被他的一則訊息撫平。

    怎麼真有一個人能像這樣左右她的情緒呢？

    開心也好、擔心也罷，哪怕對他的了解還不夠深──

    所思：等曉曉回宿舍後我有話要問，洗好澡再來我房間。

    江以桓：為什麼突然要求得先洗好澡？

    所思：因為我會拷問很久。越晚越冷，怕你洗澡著涼，所以趕快洗一洗。

    江以桓看著所思發來的訊息，愣了好半晌。

    拷問？

    他無意間惹所思生氣了嗎？

    孫曉曉在十點離開，說隔日早八就要考試，要先回去洗澡睡覺，免得在這大冷天睡過頭。

    「路上小心，回到宿舍再跟我說一聲。」所思站在門口，叮囑道。

    「走幾分鐘就到了，不用擔心我，先去管管江以桓吧。」孫曉曉雙手插在口袋，打了身哆嗦，「好冷！我先走了，掰啦！」

    所思回到房間不久，江以桓便敲門，如她所願，洗好澡才來。

    她打開門，神情像是被氣溫凍僵，比往常還冷，卻又在抬頭對上江以桓無辜的表情時恢復了些溫度──

    「先進來吧，我有開暖氣。」

    所思坐到懶骨頭上，思索半刻，又往左挪了點，示意他坐到旁邊。

    「發生什麼事了嗎？」

    感受到柔軟的沙發椅陷下去，所思沒有看向他。

    「你和家人吵架了嗎？今天有個自稱是你哥哥的人來，說要替你退租。」

    他們的視線沒有交會，空氣瀰漫的寧靜拖慢了時間，所思正想江以桓怎麼不回答時，就聽見他的聲音響起──

    「妳說有人來找妳？一個長得跟我很像的人？」語氣好似帶著一絲被壓抑著的憤怒，「他還說了什麼？」

    「你不先跟我解釋一下嗎？我很擔心你，畢竟我甚麼都不知道，比起一個陌生人，我更願意相信你說的話。所思抬眸看向他，江以桓頓時語塞。

    「……抱歉。我和我哥的關係的確不好，但我沒有要退租。」

    「和其他家人呢？」所思說完，又補充道：「如果我能知道的話，你可以跟我說。就算是很討人厭的煩惱我也願意聽，也不用擔心我太放在心上，我睡一覺就能把心煩事忘掉。」

    「是我自己能夠處理，但會感到困擾的小事。」所思的話讓江以桓的心情緩和不少，「我的爸媽正說服我搬回去，但理由和剛才提到的人有關。他們想要我回家，只是為了滿足我哥哥的要求。」

    ──滿足江以燁的需求，像是他一輩子都得做的事。

    可以反抗，卻逃不過如命運的束縛與折磨；以為離開家就能夠掙脫，卻沒想到江以燁的一句話就能影響到他平靜的生活。

    那是存在於江家十八年的「家規」。

    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家族事業，江父和江母著急尋求解決方法，最後受一位大師指點，成功破局──比江以桓早十分鐘出生的江以燁，是能夠延續江家香火的福星。

    「此劫非同小可，如果不添陽氣，好不容易打拼起來的事業都將付之一炬；反之，得子福自來，即能扭轉乾坤。只不過，你們家只能容得一子……」

    大師抬眸的瞬間，江父和江母心一怔，臉色鐵青。

    江母確實懷有身孕，可懷的是雙胞胎。

    他們並沒有說，對方卻一眼看穿。

    「誕下的第一位男孩會承受所有天命，須受千萬寵愛、好好栽培，他在未來也會成為支撐企業的支柱，而次子僅能是他的陪襯，是化災的祭品。」

    不可棄之不顧，更不能殺了他，須以大局為重，成功誕下福星。

    倘若福星需要血、需要心，就將災星的給他，因為這就是他的命運。

    在成功生下孩子後，感受到諸事如大師所料，他們便瘋了般的偏心。

    江以燁說什麼都是對的，江以燁想要什麼都得給他，如大師所言，就算是江以桓的血rou──

    「也許那不是偏心，而是偏執。」江以桓苦笑，不想要所思擔心，於是伸出手，輕輕摸了摸她的頭，「但沒關係，我習慣了。」

    「……我沒有兄弟姊妹，所以可能沒辦法完全理解你的感受，但如果家裡的事讓你感到痛苦，我想替你分擔，就像我說的，我睡一覺就能消化。」所思看著他，「你真的還能住在這嗎？」

    「嗯，我會繼續住下去。」

    所思依舊擔心，心結還是沒有解開。

    「從此以後，別習慣那些事情，我會陪著你。」她牽起他溫熱的手，抿了抿唇，又道：「我對喜歡的人也很偏心，所以……」

    江以桓垂眸，看著她因害臊而扭到一旁的側臉，露出淺淺的笑。

    「所以？」尾音拉長，沉穩的嗓音惹得她心癢。

    又是這樣的語調，像是在撒嬌，也像是在勾人，她沒一次受得了。

    「所以我會保護你，你可以依靠我。」她說，「我會一直都在，這裡就是你的第二個家。」